“啪,啪!”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仇么立即慌乱了起来。他忙放下小金佛,快捷地端起放在一边的抽屉,迅速插向办公桌,接着两手一拢,桌上的小金佛和那些刚被他倒出的材料一起被揽进了抽屉。接着,他猛将抽屉向前一推,对着门喊道:“请进!”
“仇书记!”进来的是副县长李有为。不!他现在已不是李副县长,而是李代县长。李有为这次出现,比起一个月前身价已经有了很大提高。他能普升为沭河县代理县长,主要得益于他近二年来,不仅仅一直拥护仇么所制定的方针政策,工作中一心一意为仇么出谋划策,更主要是得力于他在资金筹措上的能力。正由于是李有为主持沭河财政,仇么才渡过了来沭河执政后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并取得了一些了不起的成绩。在薛怀礼县长去省委党校学习之后,经仇么提议,报省市委批准,李友为就成了沭河县人民政府的代理县长。升了职务,人也光鲜了起来。李有为不仅将过去的那身行头换成了名牌,脸色也比过去鲜嫩红润了许多。和仇么打过招呼,还未等仇么来得及应声,李代县长又接着开口道:“人才啊!仇书记,你可知道,我们沭河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才,一个大大的人才,真的了不起!这个人简直就是无所不能,在他面前再大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仇书记,还是您慧眼识人,这个人才是您发现的……”
“谁?谁是人才?”从慌乱中刚刚将思绪收回来的仇么,见李有为代县长进门就一脸喜色,满口白沫不停地咧咧着,为使李有为的兴致不至于被冷落下来,在李有为再次提到自己时,仇么插了话。
“是朱守富啊,就是城区改造指挥部的常务副指挥……”李有为回答得很干脆。一听说是朱守富,仇么的脑子立刻“嗡”地响了起来,一股热血直向脑门上涌,站在那里不禁打了一个晃……
自己刚刚被有关朱守富的事惹恼,未想到喜欣欣进来的李有为代县长向自己提及的还是朱守富,而且还是在夸朱守富的好,仇么能不恼怒吗?县委书记仇么突然有反常举动,令李有为很诧异,他立即停住口中的话题,急速走向仇么:“仇书记,这,这咋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
见李有为似有扶自己的意思,仇么倒清醒了许多,他立即举起右手:“不,不,不!没,没什么!我没什么!你,你……不要靠我……”
仇么毕竟是县委书记,在沭河算是最大的官,面前站着的李有为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但这个李有为却也是他的同僚,一件小事,或因提到一个小人物,竟使他恼羞成怒、面如土色,传出去并非是一件好事。当仇么刚感到自己失态时,他马上强打起精神,在瞬间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稍作停顿,仇么抬起右手张开手掌在自己脑袋上由前向后抹了一下,然后将腰直了直,举起双手,振了一下精神,说道:“近来的工作太忙,有点疲倦……”李有为忙说:“仇书记,不是我奉承您,近十多年来,在沭河任职的几任书记,我都共过事、配合过工作,能玩命的,唯有您一个人。您,您的敬业,您的吃苦耐劳精神,真让我感动……仇书记,您什么都好,但在这方面,我,我却不佩服您。您……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我们沭河的一百五十万人民想想,您看您来沭河仅二年不到的时间,就把沭河方方面面,搞得头头是道,路阔了,街宽了,楼高了,老百姓收入提升了,日子也好过多了。您要是累垮了,累出一头来……噢,我说的是我们沭河土话,就是假如累出什么毛病来,这,这……这沭河的一大摊子事,谁又能理得起来,谁又能叫沭河这部大机器运转起来,而且还不出岔子……”仇么当然知道,李有为是在拍自己的马屁,自己不乐意时,特别是在需要有个台阶下的当口,有人拍一拍自己的马屁,且拍得恰到好处,仇么还是比较愿意接受的。仇么心想,这李有为不仅点子多,话也说得好听,由他任沭河这个代理县长,看来是选对了。经李有为一阵缓冲,仇么的心情不禁也好了许多,对鲁向东和朱守富的气也基本消除了。为了冲淡提到朱守富自己一时失态落在李有为大脑中的记忆,也为了解李有为为什么说朱守富是人才,仇么向李有为挥了挥手说:“李县长,请坐,坐下慢慢说!”李有为马上应声回答道:“好,好,好!好的!”嘴上虽这么说,但李有为却没有向仇么办公桌对面的沙发走去,而是伸手摸了仇么放在桌上的茶杯折身走向饮水机。茶杯续满水,将其递到仇么的手上,李有为才走向沙发……
“你,你进门时,说朱守富咋了?”
“我,我说,说他是个人才啊!”
“咋人才了?”仇么问了一句接着又道:“朱守富也能是人才?一副痞子相,能在那儿安稳不出事,我就算是烧高香了。你是想出我洋相还是咋的,他是不是又捅什么大娄子了……”
李有为立刻便意识到仇么书记在发怒。仇么是怀疑朱守富又做了啥蠢事,更怀疑他反常规再次启用朱守富,朱守富又在哪儿捅出了一个大窟窿,李有为在有意嘲笑他。实际上,对于去年寒天朱守富带领小分队队员拔沂北乡农民苏老柱屌毛一事,沭河上上下下几乎是无人不知。沭河官场,就连坊间的一些平民百姓,闲暇时总会将此事拿出来擞一擞,调笑一番。但是,在沭河,拿拔屌毛事件开玩笑,任何人都能做得,李有为却万万不会,特别是在仇么面前,就是给他一百个胆,李有为也不敢。
听了仇么的话,李有为没有直接说朱守富的张长李短,而是将身子正了正,一脸严肃地对仇么讲起了老城区拆迁的事。
“仇书记,上月中旬我们不是向苏南九阳公司出卖了市中心离古城墙不远的那块地吗?按照您制定的拆一还一、互找差价、多退少补、就地安置的政策,虽然九阳公司报出用来安置拆迁户的新房价格要比被拆房子的估价要高一些,但考虑到是拆旧换新,估计动迁时一定不会出现什么大矛盾,也就是说老百姓会乐意接受和予以配合。于是,在进入现场做群众工作的同时,我们首先对此区域内的公房进行了先行拆除。未想到,挖掘机进场刚要对一所公房动手,几个不相干的老头子却站了出来。说即将开拆的房子是什么名人故居;他们还说,不仅不能拆,而且还要保护。领头的那个老头子我认识,平时会写点豆腐块之类的狗屁文章,在市县级报纸上发一发,还担任沭河什么协会的副主席。这个老头子对我说,此处是我国摄影大师吴印咸先生的故居,我国有许多红色电影都是出自他手,都是这位叫吴印咸的老兄拍摄的。他还说,这所谓的吴印咸大师就是我们沭河人。吴印咸生于沭河,长于沭河,青少年时期还在沭河进行过艺术活动。在沭河大地上留下了他许多足迹,说他在沭河创作了许多知名的艺术作品,并流传于世。我对他说,真是笑话,我是土生土长的沭城人,咋不知道沭河有这档子事和这个人呢?老头子说我没文化。我被他气得要命,就和他抢白了起来。我说,拍几部电影或几张照片就成名人了,就成大师了,就不得了了,就要保护他的故居了,要是这样保护下去,全国不是要保护十万二十万座这样的民宅吗?如此无休止地保护下去,建设还搞不搞了,民生住房还要不要改善了,经济还发不发展了?后来,那人竟然不理我,又加入到保护那个吴印咸故居的队伍中去了。仇书记,我们县里已收了九阳公司的钱,那块土地已经履行了买卖相关法律手续,你说这所谓的吴印咸故居能不拆吗……”
“当然要拆!”仇么斩钉截铁地说:“搞建设,求发展,老纠缠在过去留下的坛坛罐罐上,这怎么行,一切都要服从于沭河人民的整体利益和经济发展……”
“对了,您平时就是这样讲的,我是熟记于心的。于是,我就动起了硬,叫工作人员强行上,想把他们拖开。未想到,这几个人竟然从包里拿出先写好的标语,手一张便打了起来,上面写‘保护文物,人人有责’,其中有几个老头子还进入即将被拆的房子里,插了门闩。为了安全,我就叫机器停下来,派人和那个牵头的老头子谈判。就在这时,朱有富出现了……”听说朱守富来了,仇么马上插嘴道:“他,他来干什么?”李有为回答道:“他是城区改造指挥的常务副指挥,拆迁出现矛盾,他能不到场吗?”
“对,对,对!他应该到场,应该到场,你这个代县长都出了面,他能待在办公室里吗?”仇么点头称是。得到仇么认同后,李有为又开口道:“朱守富没有上前和那几个老头啰嗦,而是走到我跟前,小声对我说,李县长您回去吧,一点小事还劳您驾干啥,太失您身份了,这里您就交给我吧。现在您先叫机械和人员先撤,我向您保证,明天再来,您看到的保证是另一个景象。听了他的话,我有点半信半疑,但还是叫人和机械都撤出了场……”
“最后咋样?他,他……朱守富说话兑现了吗?是不是胡吹的?”仇么又插了一句。
李有为笑了笑,说道:第二天上班时,我路过现场,透过车窗我发现,那所谓的吴印咸故居已经荡然无存,机械已开始向外运送渣土。出于好奇,我下了车。走到正在作业的挖掘机旁,发现朱守富正在挖掘机的另一边指手画脚地指挥工人操作。见到我,他便迎了过来,笑着对我说:“哈哈,咋样?我说,你是动了啥手段,叫那几个老头子臣服的?”他给我递来一支烟,有点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在我再三地追问下,他说出了他使的手段。
“原来,我们工作人员和机械撤出后,那几个老头子也就散了,只留下一个值班的在现场守候。当然,值班的不是那个牵头闹事的老头子。当牵头的老头子骑着自行车离开时,朱守富就叫一个长得五短四粗肥头大耳且一脸横肉的年轻人尾随在他的身后。过了一个街道,又转了一个弯,老头子进了一个小区,在一幢楼前老头子下车停了下来。大约十一点钟,从那幢楼上下来了一个十多岁身背书包的小男孩,冲着老头子就喊爷爷。此时,胖青年才发现小男孩下来的那个楼梯口顶部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暑期奥数训练班’,原来老头子是来接他孙子的。小男孩刚上老头子自行车的后架,未等老头抬腿,胖青年自行车的前轮就堵到了老头子的面前。胖青年面无表情地对老头说,‘大爷,您带孙子啊?’老头回答,‘哎,哎,哎!’胖青年将脸上挂着的肉特意地抖了抖,然后说‘大爷,下午您就别来了,您去守那个吴印咸故居吧,那宝贝若被拆了可就不得了,您孙子由我帮您带,您去办那重要的事,您说这样行吗?’一听这话老头脸都吓黄了……”
“这,这……这不是犯法吗?”仇么打断李友为的话,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李有为朝仇么笑了笑,说:“没打他,没骂他,只是停下来和他说了几句话,怎能算犯法?这只是应了沭河坊间的那句俗话,叫‘驴屌犯酸醋,一物降一物’,对那些没事找抽型的人就得这样,否则,他们就不知天高地厚……”
“难,难道这就行了?”仇么问。
“行了,待胖青年骑车给朱守富汇报过情况回到拆迁现场时,在吴印咸故居内留守的人,也没了踪影。仇书记,你说这朱守富这事做得绝不绝?不用吹灰之力,事情就解决了。哈哈……真叫人痛快,痛快……”
“你不要说,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仇么也笑了。话音刚落,李有为便又开腔道:“仇书记,这还不算什么呢,更棘手的还在后面呢。仇书记,有两件事差一点把我给愁死了,现在我就来说过给您听听……”
“别,别急,来,我跟你倒杯水,喝点水润润嗓子,慢慢说!”说着就去了饮水机旁。此时,仇么倒平静了下来,虽然李有为还未把话说出来,他已知道事情的结果了。无非是事情很严重,朱守富出面,出怪招,把事情给解决了。见仇书记不着急,李有为跟到仇么身边,伸手接过仇么刚拿到手的水杯,说:“仇书记,我自己来……”
喝了两口水,李有为又开了口:“仇书记,你是知道的,按协议那块地我们向九阳公司交付的是净地,商定的交地日期是昨天,也就是九月一日。协议约定,提前一天,奖励十万元,过期一天开发商扣我们违约金十万元。为这个我还向您拍过胸脯,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您。可,可是,直到八月二十九日,工地上还有两个‘钉子户’赖在那里,就是不愿意意签拆迁协议。他们说,他们的房价被估得太低了。扬言不提高标准,绝不动迁。但您又和我有言在先,对任何人都不能抬高标准,一条杠子摁到底,不准开口子,否则,先拆迁的人会骂娘,说政府一碗水没端平。我也知道,执行双重标准,会失信于民。您曾经对我说:‘02号地块,是我县城区大规模拆迁的首案,一切都得按预先订好的规矩办,一旦坏了规矩,后果将不堪设想!’您的话,就是圣旨,违反不得,一点也不能更改。仇书记,这边是原则,那边是铁板,都动不得,都没弹性,您说我能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吗?”
“上次是朱守富解决的,这次咋了,朱守富人呢?”仇么着急地问。李有为说:“朱守富不在,处理过之前的那件事不久,他就去南方了。仇书记,您是知道的,新沂河大桥南头,就是国道边的那块地,苏南宏祥公司想在那儿搞一个国际商业中心。遵照您的指示,对城区每一个项目,除了邀请客商来考察我们,反过来我们也必须对客商进行一番了解,防止被骗或发生其他意想不到问题的指示精神,那几天朱守富正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去了宏祥公司所在地无锡市,对宏祥公司的业绩进行摸底,看他们是否具备开发那个项目的能力……”
“对!是有这回事!”仇么点头说。
李有为接着说:“两家‘钉子户’,一样的凶神恶煞,不配合工作。一家姓王,是沭城内有名的地痞,他们家将一位年龄已八十多岁病歪歪的老人放在房子当间哼哼着,家里其他四个成年人则拿着棍棒轮流在门前和工作人员对待;另一家姓罗,爷俩都是屠夫,一有工作人员进门,爷俩就操起杀猪刀,边说边比划着,态度十分嚣张。两家似乎是串通好一样,说的都是一路话,都说他们家房子价钱估少了,至少要增加一半,才签字答应搬家。一边是县委县政府不能变更的标准,另一边是这两个‘钉子户’的血盆大口,还有临近交地日期和迟交地那天文数字般的罚款数额,我快要被逼疯了。眼看无望,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八月二十九日那天下午,我拨了朱守富的电话。我叫他赶紧回来助阵,想办法帮我解决问题。这小子还真不错,当天夜里他就回到了沭河……”
喝了一口水,李有为接着说:“朱守富去现场转一圈之后,对我说‘好办,两天时间,足够了!’有他这个态度我心里才算踏实下来,我忙说‘那你就提条件吧,不!城区改造指挥部的所有人都听你的,包括我这个代县长。要人给人,要物给物,钱那就不用说了,一切为你服务……’当时,朱守富向我要了十名警察和拆除机械就去了王家。一进门朱守富就对家主大声喝道:‘你这招不灵了!’接着手一挥,十名警察一齐动手,四个成年人就被缴了械,分别被控制,其他人一齐上手,老人就从房子里被抬了出来。已准备好的几台重型机械同时启动巨臂,只十多分钟王家的房子就被捣得七零八落。我在边上,看到如此情景,我着急地对朱守富喊道:‘字,字,字!签字……’我的意思是说王家的拆迁协议还未签,你朱守富咋就能把人家的房子给扒了呢?朱守富却朝我笑了笑说:‘先拆除,后规范,按期交地是大事,你,你还顾那么多干啥?’未想到,王家的房子被拆除后不到两个小时,朱守富就将王家签了字的协议拿到了我的面前。看着笔墨未干的协议,我抬头惊讶地望着朱守富有点发呆,朱守富笑着对我说:‘望!望什么啊?他王家的房子没了,还有啥纠缠的本钱?如果政府从此不再理睬他们,他家的事,或就成了没头苍蝇,不赶紧签字他还想干啥?’仇书记,只要将王家的房子强行拆除,王家就会乖乖地签字同意,你说朱守富咋就会有这个把握的呢……”
“哪,那个屠夫家是不是也采用这个招数?”仇么没有回答李有为的话,抢先一步问李有为道。
“没,没有!”
“那为啥?”
“朱守富说,罗家父子俩手里都拿着刀,伤着谁都不是一件好事情。他还说,对于罗家的事要动点脑子,手段必须超常规,出其不意,在他们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将其束手就擒,才能真正解决问题。当天晚上朱守富就带着社会上的一个小混混去了罗家,临行前我对他说‘要不要多带点人?’朱守富向我摆了手后道‘不要!’出屋时他还回过头来对我说‘李县长,你就在这里静听佳音吧。’朱守富走后,在指挥部里,觉得无聊,我就邀请几个值班同志坐下来打起了八十分扑克。心里有事,牌点往往很背,我一连输了两局。当一个小鬼再次要向我脸上贴纸,我躲着不让,正和小鬼在纠缠时,我的手机响了。是公安局胡天一局长给我来的电话,他说拆迁现场出事了,说有人拿刀伤了人,公安局已得到报警,警察正往现场赶。我被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赶紧放下手里的扑克,和几个值班同志一起冲出了办公室。还离罗家很远,就发现两辆警车停在罗家门前,更远处还停着一辆救护车。警笛大作,有许多人围在那里。车顶摇晃着的警灯使我都要昏厥了,心慌得差点抬不起脚步。难道是朱守富伤了?朱守富做事粗鲁,不按规矩出牌是出了名的。如果他到罗家,他还像过去那样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随心所欲处置事情,在街市上散漫惯了的罗家父子,肯定不会买他的账。罗家父子语言不能解决问题时,以手中的杀猪刀说话,那是很自然的事。推开人群,我发现四个警察,正押着罗家父子走向警车。罗家儿子双手被两名警察反剪在背后,头挣扎着向上硬翘着,边走边声嘶力竭地喊着,‘人不是我砍的!我罗家没有伤人!天地良心……’罗家的老子也边走边喊道,‘冤枉啊,共产党赖人,暗无天日啊!’在强烈的太阳灯照耀下,地上清晰可见斑斑血迹。我再扫视一下,现场没有朱守富,我带着颤音大喊‘朱守富!朱守富!’根本没有人回答……”
“你,你这个人真蠢,就不能打个电话吗?难道朱守富的手机号你也不知道?”仇么在一边急不可耐地说道。
李有为说:“不知道咋的,我当时就没有想起电话。把现场各个角落找遍,没有发现朱守富,我又向救护车方向跑去,要到跟前时,救护车竟启动起来,一溜烟跑了。没法我又回到了现场,我问在那里守候的一个小民警,了解事情的原委,他说有人被刀戳了,但他不知道被戳的是谁。此时,我才想起自己身上还装着手机,连忙掏出拨了朱守富的号码。当觉得对方接电话时,我就迫不及待地喊道:‘守富,你咋样,在哪里啊?’朱守富说:‘李县长,医院……’朱守富的话未说完,由于着急,我就把电话挂了。我心想,坏了,一定是朱守富被罗家父子放了血。我连忙招呼驾驶员快去开车。医院,下车我就向急诊室跑。进了救治室我却发现朱守富站在急救床边正和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在谈着什么,床上躺着一个人……”
“床上躺的一定是那个小混混,他替朱守富挨刀了……”仇么此时突然从办公桌边站起来,手指着李有为果断地说。
“对!不!不……不对!床上躺的是那个小混混不假,但他却并不是替朱守富挨的刀……仇书记,您坐下,听我慢慢跟您说。这件事离奇,至少我从来未听说过……”
“好,好,好!”仇么坐了下去。
“仇书记,朱守富绝对不是一般的人,他做事太绝了,”感叹之后,见仇么没有吱声,李有为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仇书记,一见到朱守富我就问道,‘这是咋了,咋不是你?’我的意思当然是说挨戳的为啥不是他朱守富,凭他那火暴脾气,之前我估计挨罗家父子刀的一定是他朱守富。然而,现实却是朱守富好好地在面前站着,别的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却躺在了病床上,我能不纳闷吗?听我问他,朱守富立即将我拽出救治室,在急诊大厅的一个边角处停了下来。朱守富反问我道,‘为啥非要是我?我挨罗家刀捅你李县长心里就痛快了,是不?’我被问得结了舌,嘴里‘这,这……’直打啰嗦。朱守富见我很尴尬,及时又插上嘴道,‘李县长,你布置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说,‘你完成个啥?’他说,‘罗家没人闹了,家没人看,屋还不能拆吗?’我说,‘罗家签字的协议呢?’朱守富说,‘你先安排人去拆房子,明早我保证把协议交到你手上。’有了王家那事的经验,对朱守富的话我就信了。于是我就给指挥部具体办事人员去了电话,叫他们立即安排人拆罗家房子。挂了电话,我心里很纳闷,这事是咋了?现场罗家父子大喊冤枉,医院的床上,朱守富又笑眯眯地大包大揽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我真的不知朱守富在卖啥药。在朱守富送我到急诊室门口时,我忍不住拉住朱守富的手,问道,‘守富,这,这是咋回事?’他诡秘地对我说,‘这是秘密,不告诉你!我的大县长,帮你事情办了,你咋还这样啰嗦啊?’未想到,说着他也随我上了车。车上他才给兜出事情的根根底底来。原来,那个小混混是朱守富在沂北做副乡长时的一个小兄弟,晚上朱守富和他一起见我之前,在朱守富的授意下小混混已经将自己的一只胳膊用刀戳了个窟窿,稍做些处理,就是用一根布带将伤口包扎一下,临时止住血。和朱守富到罗家时,朱守富自报家门说他俩是城区改造指挥部的,限令罗家天亮后十点钟前一定要将家什搬光,否则后果自负。罗家不答应,两方就撕扯了起来。当然,纠缠时罗家父子的手中是拿着刀的。没几下,小混混就躺在地上喊了起来,说是罗家儿子用杀猪刀捅了他。实际上,拉扯时,小混混拽了胳膊上那个止血布带子,伤口重新流出血来,制造了一个人被伤的假现场。地上小混混嗷嗷直叫,朱守富掏出手机报了警……”
“哪,哪……”仇么想就此事发表点看法,但嘴张了张又停了,李有为似明白了仇么意思一样,马上又开口道:“朱守富这样做是确有把握的。虽然罗家的儿子没有用刀戳那个小混混,但罗家父子手上却是各自操着杀猪刀的,冒充工作人员的小混混伤了,是不争的事实,不管怎么讲,罗家父子也难逃干系。现场唯一的证人就是朱守富,朱守富作为始作俑者能说小混混的伤不是罗家儿子用刀子捅的吗?小混混的伤只要经鉴定至少是轻伤害。阻碍国家工作人员执行公务,致使他人身体受到伤害,按法律应该是坐大牢的罪,罗家父子心里当然有数。后来,朱守富搭我的车去了公安局,向罗家父子说明事情的利害关系,并委婉说明只要同意尽快签订搬迁协议,他可以帮其找伤者和公安局说说情,从轻或是免除发落他们。一个天大的台阶摆在面前,罗家父子再也不纠缠自己动没动手的事了,忙千恩万谢跪在朱守富脚下,说他们愿意签字,无条件搬迁。听朱守富说能免除他们的牢狱之灾,罗家那已经谢了顶的老子,眼泪都流了下来。三十一日早晨,经罗家签了字的拆迁协议书就拿到了我的面前。哈哈……整整提前一天完成了任务,我们得了宏祥公司十万元的奖金,白花花的一大堆银子,都是朱守富的功劳,仇书记,你说朱守富能不是个人才么……”
“是,是!当然……”然而,当然后面的“是”字还未说出口,仇么的话就被噎住了。因为他又想起了自己抽屉里的那个小金佛,心想,那个小东西十有八九是朱守富托鲁向东送给自己的。想到这事,仇么还能再张开嘴表扬朱守富吗?
李有为却并没有注意到仇么脸色有变化,而是起身以很严肃的语气对仇么说:“仇,仇书记,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向您汇报,请您务必要帮帮我!”李有为明显是遇到了困难,仇么马上丢开鲁向东和朱守富惹他生气的事,连忙起身走向李有为,说道:“李县长,有话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解决的,我一定帮你……”
“仇书记,我现在肚子饿了!”李有为突然将脸放松下来笑着说。
“这,这……我,我……你,你……你这……”李有为的表现让仇么哭笑不得,望着李有为,他一时竟然转不过弯来。
“仇书记,这,这……这得十二点多了,大楼里的人早下班了,我俩还在这里胡吹,所以,我,我……我才促了个趣,未想到您给我锚弄住了!哈哈……得罪了,真的得罪了……请您千万别生气……”
“哈哈,你这个李有为,平时毕恭毕敬的,未想到你竟然也如此幽默!你刚才你那一脸正儿八经的样子,闷得我当真了。走,我们吃饭去,今天我请客。我们就到淮河头吃小鱼锅贴咋样?那个味,纯正,沁人肺腑,保证叫你吃一次终生难忘。”仇么拿起包,带着感叹对李有为说。李有为忙说:“行!但必须是我请您,仇书记,您来沭河快两年了,还没有吃我李有为花钱请的一顿饭呢。您方方面面都扶持我,待见我,呵护我,培养我,提拔我,重用我,把我当人看……”眼看李有为的话没收口的意向,仇么忙将包向左腋下一夹举起右手对李有为做了个制止的动作,说:“停,停,停!好,好,好!别说了,今天,今天我就卖你个人情,这顿饭,你出钱,我出嘴。走,走,走!下楼,下楼去!”